杀马特之家

正文

番外一

Jeremy摔上门。练习册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有一页快被扯掉了。他烦躁地把那一页夹进去，拍掉封皮上的泥土。

他恨透了那个男人鬼扯的理由。“下午三点的阳光有益健康”。拜托，他已经十三岁了，不是三岁。

他只是不想让母亲难堪。

Jeremy踩着家门口绿油油的草地走到篱笆边。

下午三点。他无处可去。安静地做完作业再和母亲一起看电影的计划泡汤了，都是因为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燃起的兴致。

那alpha真是反复无常。

昨晚他们约好出去吃饭，Jeremy回到家时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在冷战，但没人提，他们还是如约去了餐厅。两个穿着紧身上衣和牛仔短裤的二十出头的omega从他们的桌子旁经过，Rumlow（Jeremy生气时会拒绝叫他父亲）毫无顾忌地和她们打招呼，她们嬉笑着，同时有点惊讶他当着一个看起来是他的omega的人的面这么做。

“你年轻时也这么穿吗。”Rumlow问，故意把“年轻”拖长。母亲什么也没说，Jeremy很生气，但他不想大喊大叫，不想让他们一家显得更加滑稽。

他不知道在他们见面之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值得让Rumlow表现得那么混账。每当他看到这些不公平的事时都会想，如果他有一个像母亲这样好的omega，他一定会爱护他（她），而不是挥霍，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

然后到了今天，他们为了独处把他支出去。

他从来搞不清楚他父母的相处模式。在他以为是和平时期的时候爆发，以为还在冷战时忽然和好。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选项。图书馆。或许。但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只是写几页简单的作业，不是期末考试前那种破釜沉舟。

咖啡厅不错。他可以要瓶汽水在窗边坐一下午，等着他们什么时候叫他回家。做完作业他可以看着街景发呆。……不错。就是有点无聊。

然后他想到那个女孩，Roxanne Norra. 干燥的金发，热情，聪明，有点口无遮拦。她说希望他帮助她完成理科作业，有空的时候给她个电话。

他觉得她并不真的需要辅导。她在课上总是很活跃，并且Jeremy瞥到过她的卷子，似乎比他的完成得还好。

为此他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对她的意图有所担忧。

至今为止他对她并不是很感兴趣。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在心里幻想一个形象：一个像他母亲一样温柔，坚强，少言寡语的omega。他想等待那样一个人。比起同龄人他并没有十分热衷于投入恋爱。

但是在下午三点，一个人站在大街上，他还是觉得有点孤单。

或许Roxanne只是需要一个朋友。他想。她刚搬到这座城市。或许她只想找人聊聊天。

打开电话联系人时他有点紧张：他没怎么和女生单独相处过。虽然他们的主要性别还在分化中，等成型之后，男生，女生，也不是那么令人在意。

对方愉快地答应然后挂断了电话，让他没有空隙对自己的词不达意感到尴尬。

他开始担心等下要跟她说什么。一个女生……他的熟人中很少有这个年纪的女生。除了Natasha阿姨的女儿，但那家伙跟他一样是个怪胎。

“那个彩虹小马实在是太恶心了。”她嚼着口香糖，看着玻璃窗里的货柜对他说，他点头同意，然后他们一起看着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嬉笑尖叫着抚摸那些毛绒玩具，在彼此手里抢夺，一人拿了一只去结账。她耸肩，吹破一个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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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xanne大笑着，用拳头轻轻捶着木桌鼓励他继续说。

“真的，我觉得我有资格出一本书，专门收集这世界上最烂的借口……你知道有一次……我五岁——我几乎不记得这个年龄的任何事，但是那次我印象深刻。我缠着母亲……他的味道跟平时有一点点不一样，现在想来应该是意外提前……如果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然后我爸，他就像被什么东西煮着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别笑，精彩在这里。他说‘你不如下楼去怎么样，楼下有巧克力蛋糕’。妈妈在说什么，但是我完全被巧克力蛋糕吸引了注意力。

然后……你知道……你指望什么，我只有五岁。我下楼，走了一圈，没有巧克力蛋糕。我扑到妈妈身上哭闹起来，当时我爸的表情……哈哈，我真的形容不出来。感觉如果你递给他一个钢叉他就能把我放到地狱的火上烤了。但我才不管。我只想知道我的巧克力蛋糕去哪儿了。”

Roxanne 快笑出眼泪来：“或许…你不该指责他。或许这是纯生理反应。”说到“生理”时她的语气不太确定。他们都还没有经历那个阶段。

“我不知道。”Jeremy摇头。“我是说，如果我是个alpha，我可不想成为他那样的。那挺可悲的，对一个五岁小孩撒这种谎。”

她还在笑，逐渐减弱，她调整着呼吸，喃喃道：“…所以他们说的没错。”

“什么？”Jeremy没听懂。

“其实之前我有点担心我们会没话说。但是我的朋友说，‘别担心，跟他说他爸爸的坏话，他能跟你聊一下午’。”

Jeremy尴尬地张开嘴。Roxanne笑着挥手示意他别介意：“不不不这挺好的，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的父亲。”

Jeremy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一种Roxanne不太熟悉的，苦涩，苛刻的表情。

“不用抱歉。”他说。然后不再出声。空气变沉了，Roxanne吃惊地发现。

“…或者聊你母亲的好话？我猜的。”她连忙开玩笑道。这有效果。那些阴郁的痕迹从Jeremy脸上消失了。

“他很好…但是……不，我们没必要谈论他。”他又回到那种有点害羞但是善意的神情。“对了你上次说你并不喜欢Mrs. Roye的课？”Roxanne知道这是个好机会：避开尴尬，进行下一个话题；但是另一方面……

“你真的很讨厌你的父亲吗？”问出口了。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背后的阳光随着行人忽明忽暗，她的手在桌子下抓紧。

但正如她侥幸希望的那样，Jeremy并没有露出愤怒或者防备高筑的神情。他只是眼神躲闪了一下，点点头。看起来有点失落。仅此而已。

“为什么？”她大胆起来。

“…呃，各种原因。他经常不回家，他……”Jeremy皱起眉头。他忽然发现这很难解释。为什么讨厌他？他不来参加我的足球比赛，他老是不把要洗的衣服放进衣篓，他让妈妈去开门而明明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原因渗在日常生活的细小缝隙中，他很难把它整个挑出来。又或许他就是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他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但这个人却正好是自己的父亲。

他分不清，但是明白在众多原因中有一个很重要。

他望向Roxanne，对方明亮的绿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他忽然有点想告诉她那个理由。他不确定。同龄人一般不怎么欣赏对自己父母表示表示敬意这种行为。他习惯于避免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对母亲的爱，那对他们来说绝对不酷。

“是不是因为你的母亲？”她问了出来，他还以为那是自己大脑里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只能承认。她露出那种善解人意的安慰神情，让Jeremy想起小时候托儿所里安慰他的胖阿姨，“哦小甜心他们又把你送来了？”，软软的胖手指揉他的头发。这联想让他笑起来，Roxanne好奇地看着他。她的睫毛比头发的颜色深一些，看起来硬硬的，一根一根像针一样分明。他有点好奇那跟妈妈的软睫毛摸起来会不会不同。

“我是说…我明白。”她耸肩。“那两年，你们确实挺辛苦的……”

所以镇上的人都知道那件事？只有他曾经被蒙在鼓里。

“妈妈辛苦。我其实什么都不记得。”

“是吗？”

“…嗯，我记忆中他一直是那样，一会儿在一会儿消失。所以也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对我家人这么感兴趣？”他忽然问。对面的女孩毫无防备地睁大眼睛，脸色开始泛红。

“呃…嗯…就是在试着谈话嘛。妈妈说这样比较礼貌。”她咬着下嘴唇，眼睛弯弯的。“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Jeremy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好吧。我告诉你。我喜欢电子游戏，我还喜欢自己收集木板和废料做一些房屋模型……是不是很无聊？”

“不，不，”她连忙摆手，急切证明自己的想法，“再告诉我一些……”她拿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双手垂下来摆在腿上，身体前倾着做出聆听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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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很理解我。一般家长在这种时候会说，‘天哪快放回去，太恶心了’，但是他说，‘宝贝，这很有创意，你可以把它放在院子里’。”

“呃…哦……”女孩的表情有点扭曲。“你现在还那么做吗？”她向后缩着。

“不会。我现在也觉得蚕蜕挺恶心的，哈哈哈。”

她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所以你妈妈…从来…不会对你乱发脾气？哇哦。”

“也不是从不。有时他会显得有些暴躁，但是我明白。他要工作，还要照顾我。我不会想着他是刻意要跟我吵架……我会不做声，你知道，就静静在房间呆一会儿。很快他就会恢复了。”

“……哇哦。”Roxanne感叹道。眼睛发着光。

“…什么？难道你的母亲喜欢乱发脾气？”她夸张的样子让Jeremy皱着眉头微笑。

“不是………哇哦。”她用手撑着脸，歪着脑袋打量他。

“…什么？”

“哈哈，呃，我是说……你体谅你的母亲。一般十三岁的小孩跟父母吵架，反对一切——但是你赞美你的母亲。你说你明白他。………这不同寻常。这很……独特。”她笑着，Jeremy觉得她的笑容很特别，像是无所顾忌的开朗，又像是有些羞涩。

“呃…”Jeremy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努力保持无所谓的表情。“可能因为我只有他吧。从小到大。连朋友也很少——”后面这个事实他本来没打算说出口的，来不及了，他放弃地耸肩。

“我可以……”他们都明白她想说什么，但试了几次她都没能说完这个句子，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嘿，我想跟你分享一个秘密。”他说，凑近她，她也把脑袋靠过来。

“什么什么？”

“…我觉得我妈妈…是一个特工。”

她惊讶地张开嘴。

“他工作的时间很不规律，而且有天……”Jeremy深吸一口气，像是故意想营造氛围一样。“我看到他的枪——不是那种家里放着防身的小手枪——是真的，枪……就像你在电影里看到的一样。”

“……天哪……”Roxanne还沉浸在惊讶中，塑料吸管滑过她的嘴唇，一些亮晶晶的唇膏被带着粘在嘴角边缘。“说不定昨晚新闻上说抓获了逃狱犯人就是你妈妈的功劳。”

“哈哈，那不可能，昨晚妈妈在家里做饭呢。”

“天哪，我是觉得他有点不同寻常，但是……”她拖着脸，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试图把同学的家长和一身黑衣的政府特工联系起来。

“咳，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说。

Jeremy用眼睛表示好奇。

“实际上……”她学着他的样子凑近，双手在桌子上交握。“我在这间咖啡店见过你父亲。”

“……什么？”Jeremy皱鼻子。Rumlow在这儿？一个满是年轻人的咖啡厅？

“他来这儿干嘛？勾搭年轻的omega吗？”他轻蔑地说，心里却有点沉。

“哈，你不要——我不觉得。他就是坐在那边。”她指着一个窗边的座位。“点了一杯肉桂拿铁——”

“那不可能，他从来不喝拿——”Jeremy打断她，但是说到一半顿住了。

“什么？…呃他好像确实没有喝。就一直坐在那里。并且——”她用食指朝他晃了一下。“别对你父亲那么没信心。我看到有omega和他搭讪，他好像没兴趣，很快把那个omega支走了。”

“……说不定他只是不喜欢那个类型的。”Jeremy没好气地说。

Roxanne冲他皱眉：“拜托。不止一个人来搭讪好吗。”

Jeremy发出轻蔑的鼻音。她进一步袒护道：“有什么奇怪的？他看起来很迷人……尤其对他的年龄来说。我敢说那些来搭讪的不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她玩闹地拍拍Jeremy的胳膊。

“谢谢。有些邻居还不知道我有父亲呢。”他语气带刺，女孩冲他瘪嘴，他转头看其他方向，小声说了句抱歉。

“……我太习惯说他坏话了。”他有些不情愿地说。心里有一部分并不想道歉。

小时候孤单的日子一闪而过。学校里被嘲笑没有父亲的时候。观众席上那个印着名字的空位。他有的时候会思考为什么自己不一样。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有人没有父亲，有人没有母亲，有人遭受家庭暴力，有人无法继续学业，有人每天都被混混抢走午餐钱。

只是有些时候他会想，如果各个方面都能合乎正常的标准，是不是能过得轻松点。

他仰慕那个金发的，好像很忙但还是经常来探望他们的alpha. 他明白不能依赖任何人，但是心理上，他默默地依赖过他。那个alpha看起来是个很可靠的人。宽厚，耐心，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从来不对他们家有什么多余的评价。他不能否认幻想过自己其实是这个金发男人的孩子。

那会解决很多事情。就像一个难以启齿的伤疤忽然变成了一块光荣的徽章。

在他很小还不太懂得控制自己的幻想的时候，曾经试图把他和母亲推在一起。他冲alpha撒娇，拖着他不让他离开，甚至想让母亲和他独处。他以为他这些幼稚的行为可以侥幸逃脱，可以被理解为小孩子的玩闹。他忘了母亲总是明白他。他们大吵了一架。这是他和母亲闹矛盾最严重的一次。长达三周的冷战。直到他终于认清现实。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alpha的后代。那些辉煌华丽的封皮不是他的。不会有一个勇者从泥潭中解救被困的人的故事。因为那并不真的是泥潭，那是他的现实生活，而一个完美的父亲是生活之外的话题。就算金发男人真的是他的父亲也不可能解决一切问题。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意味着苦恼，让一切变得轻松的方案是不存在的。

“于是我也决定去试试运气。”他听到Roxanne继续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

她拿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摇头晃脑地说：“他问我，‘你又有什么事，年轻女士？’”

“我说，‘想和你说话’。他说‘抱歉甜心，我今天有点疲惫，你愿意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吗’。我说‘我是你儿子最好的朋友’。”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抱歉，我看他坚决想拒绝我的样子，觉得‘普通朋友’没有说服力。”

Jeremy没说什么，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她继续说：“他说，‘是吗？他妈妈认识你吗？’。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支吾了一下说，‘不认识吧，为什么’。他又笑了，他说‘那你就是在撒谎了，他什么都跟他妈妈说’。”

Jeremy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但是觉得接下来要听到的可能会有趣。

“抱歉，先生。”Roxanne尴尬地龇牙。“我刚才说的是个计划，是将来时。”

Rumlow笑了。Roxanne觉得他眼角皱纹舒展开的样子很迷人。

“你想聊什么？”男人说。“如果是如何成为我儿子最好的朋友，恐怕我没法给你多少信息。”

她摆手示意这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她的计划是自己探索……哈哈，她可没有没羞没臊到把这种话说出来。

“我能坐在这儿吗？”她问。

“我希望，但是甜心，你和一个你年龄三倍的老alpha坐在咖啡厅可能不太妥当。”

“为什么？？你可以装作我是你的女儿。”她飞快地答道。Rumlow看着她，惊讶地笑。Roxanne听到他低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女儿……我家人确实想要个女儿。”

“然后呢？”不等他反对Roxanne已经擅自拉开椅子坐下了。她真的想知道。关于Jeremy Barnes的一切她都很好奇。

“……出了点问题。我们没法…”他挠了一下眉毛，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孩子解释这个问题。

“以后都没法？”

“…是的。太危险了……Jerry的母亲年轻时受过一些损伤。医生说Jerry已经是个奇迹。”他低了一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但是眼神放空。Roxanne觉得他这个动作跟Jeremy有点像。

“……抱歉。”她看起来很真诚。Rumlow有点意外。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会为他们这个混乱的家庭担忧。

“是啊，我也很抱歉。”他摆头。“……他真的很想要个女儿。”

小姑娘的嘴唇张了一下又闭上。他觉得她可能想说“让我当你们的女儿”之类天真冲动的话，觉得有点可爱。

“我觉得Jeremy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她认真地说。

“…是吗。你这样认为吗。”男人又冲他笑了，深邃的眼睛弯成一条缝。她觉得迷人极了。不知道Jeremy长大了是不是也会这样笑。

“我觉得他还是很在乎你。”Roxanne看着Jeremy的眼睛说。

“……我不知道。”Jeremy固执地说。

“有的时候会不会只是赌气呢？…我是说，我就经常跟我妈妈赌气。”

“不……”Jeremy缓缓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我也不那么在乎了。我最害怕的并不是什么他不带我来咖啡厅之类的。”

“……那是？”

“…我不知道。这么说吧，如果他的爱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希望他把它给妈妈，不用分给我。”

“我不觉得那是——”

“我没那么脆弱了，不会再因为他没在我生日那天出现就躲在被子里哭。……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幸运。至少有妈妈爱我。有些人什么都没有。”

她笑着点头，又觉得有点难受。

“我不明白。他需要说点什么。没有花，没听过他对妈妈说什么情话——好吧或许我母亲跟一般的omega不一样不需要那些东西，但他至少应该表达点什么。他不能总是这样来了又走。……就好像放风筝——你放过风筝吗？我在苏格兰玩过，被吹断了线你都不能证明哪个风筝是你的。——他甚至不戴个戒指什么的。”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女孩子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给了他勇气，她的善意让他近乎不安，但是同时，又隐隐惊喜。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在他们的谈话中有些罕见。她总是积极地给与回应。

“……或许是我们不明白呢？”她说。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会不会是我们不明白。你没有觉得有时候我们以为父母吵得不可开交……但是一转头，又看到他们和好了。”

“你父母也这样吗？”男孩惊讶地睁大眼睛。

“有时。所以我想……会不会他们都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交流呢。是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了很多话？”

Jeremy把手放在嘴边，思考着。他还没想过这种可能。……但这是有可能的，对吗？所以妈妈才很少责怪那个alpha？

“并且……其实我看到了。”女孩神秘兮兮地眯起眼睛。

“看到什么？”

“一个戒指。在他的钱包里——因为我点了一杯喝的，他不让我付钱——在平时放照片的那个地方。”

“…………你眼睛还挺尖。”Jeremy无奈地说。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有些男孩说女生很麻烦了。

“你见过那个戒指吗？好像什么装饰也没有，就是一个小银环。”

“我没有——不对，我好像见过类似的。”他皱起眉。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他试图把那段记忆抽出来。很难。记忆埋得很深，他只能记起一些模糊的景象，像是一个样式过时的小盒子，一根细细的银链。

“你看。”她开心地摊开手。就好像她为Jeremy解决了什么棘手的问题。Jeremy觉得有些好笑。他对那个alpha的怀疑并没有减轻多少。但是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又不想打断。

她笑起来真好看……这个想法出现时他被自己震了一下。他忍不住重新确认。那想法是真的。

为什么不？她的脸颊看起来很柔软，麦色的皮肤因为大幅度的表情而皱起，有点粗糙的金发散在脸周围。……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的母亲。母亲的皮肤不像这样。母亲的头发是深色的，细腻柔软。母亲不会随时变换夸张的表情。母亲不会偷看别人钱包里的戒指。母亲不会花一个下午坐在咖啡厅里跟人喋喋不休。

他感到混乱。一直以来他在心里虚拟出来的，完美的慰藉在瓦解。被一个有一头乱糟糟金发的女孩。

“……你在看什么？”Roxanne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Jeremy意识到她就算害羞也不介意展露自己，这令人惊艳。

“你一点也不像我的母亲。”他把大脑里的声音放了出来。

“当然。”她惊讶地笑。“……你觉得不好？”

他摇头。

她捂着嘴窃笑着。好像明白他会这样回答。

“那你觉得我们能变成最好的朋友吗？从现在开始？”她得意地歪着脑袋。

“……我想象过一个人。跟我的母亲一样。我希望和这样的人一起。”他坦白道。

“然后呢？你想坚守这条规定吗？”

“不。”他摇头，也笑了。“没有第二个人像妈妈一样。也没有第二个人跟我父亲喝一杯咖啡就推断出他关心我们。”

“太好了。”她露出（现在看来是标志性的）眼睛弯成新月的笑容。“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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