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傻又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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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月15号对SteveRogers来说是古怪的一天。
这一天,当他把碗盘浸入水池、去浴室洗了把脸、准备去睡午觉的时候,碰巧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秒针似乎有些迟疑地扫过一格,然后,停了下来。
Steve盯着表面发了两秒的呆。
指针停在了12点03分19秒。
Steve疑惑地搬来椅子,把挂钟取了下来。
钟是他在一家复古二手店买到的,纹饰朴素,他觉得看着很顺眼就买了回来。并且,出乎他的意料,这位上了岁数的朋友仍保有准时的美德。
拆开后盖,电池平稳地躺在槽内,他转了几下,把它们拨出来重新装回去,钟上的指针还是毫无反应。
Steve叹了口气,把钟挂回了墙上。
他走向卧室。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比挂钟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一只枫糖色的、有灰色斑纹的歌雀——他经常能在早上听到这些“聒噪”的邻居——正背对着Steve停在窗台上。它鼓起翅膀,看起来马上就要飞走了。但是一个呼吸之后,那个小巧的身影仍停在原地。
Steve惊讶地打开窗。
安静。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自从在这个吵闹的城市醒来,他几乎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纯粹的安静。城市里总是充满了汽车的声音、鸟儿和树木摆动的声音、晨跑的人们喘气的声音——
他张望着,发现树叶呈晃动的姿态停在空中,交通指示灯正处于黄色与绿色的交接之间,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伸出手对谁打着招呼。
他注视着,嘴唇下意识地张开:每一个角落都是古怪的景象,他简直不知道要把目光集中在哪里。
他闭眼深呼吸,感觉脑袋清醒了一些,然后再次望向窗外。
曾经熟悉到不会引起注意的景象显出奇特的疏离感。
像是另一个世界,一幅他从未见过的画。他忐忑地,激动地,重新观察起来,然后得出了明显却又荒诞的结论。
——世界静止了。
这个结论并没有让他感到多么惊慌失措。
他愿意把这想成一个荒诞却又轻松的梦境,一点调剂,‘总能解决的’,就像他遇到的无数险境。
睡意消散,他换了衣服,出门走下楼道。
因为一片寂静,脚步声显得有些骇人。
他走到楼下的草丛边,一只松鼠正从树上跳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松软的尾巴,小家伙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果子,没有理会他的冒犯。
他走到街上,混入人群中。平时他走路有些快,今天放慢下来——他从没有这样认真地观察上路上人们的表情。
他们的脸全部凝滞在某个阶段:笑着的两三个学生,皱着眉头打电话的商人,还有似乎在表情转换之间的、扭曲的、难以辨别的脸。他看着这些人——现在“人”这个概念也开始显得古怪了——感到自己的视角有些不公平,却又忍不住去看。
看到认识的人,他试探性地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得到一点闷响,衣料上的灰尘小规模地溅起。
“Carlos?”Steve轻声说。Carlos瞪着眼,黑亮的眼珠紧盯着前方,活像他看到漂亮姑娘就忽略Steve的样子。Steve抿嘴,好奇地猜测是什么新奇的事引起了好友的注意。
到了喷泉边。
水流像玻璃制品一样凝结,在日光下反射细碎洁净的光亮。那些光影,平时总是自然跳动着的光影也停了下来,只能随着Steve移动的角度呈现静止的不同。
他拿出手机,随意按下最近的一次通话,电波传出去,像是犯懒一样故意拖长音——延续——绵长的呼叫声,尾音在空气中震动,像琴弦一样缓缓地停下,又是一声——
没有人应答。
Steve触碰喷泉的水,指关节埋入水幕中,他感到一阵清凉,收回手时没有一滴水珠残留。
周围的景象开始不那么熟悉;城市的另一边,Steve不太常来。
人群仍然到处都是,他已经不那么新奇。
冰淇淋店。Steve,从小就不是个贪吃的孩子,忽然有了一些调皮的想法。他打开冰柜,挖了两个雪糕球。连一块饼干都没有偷过的他冒险般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在巧克力和薄荷的甜味在嘴里融化了一点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放进了摊主的口袋。
他拿着雪糕,越走越远。手表,手机,和街上的时钟都处于静止,太阳光线没有变化,他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似乎已经很久,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累。或许这确实是梦境,什么样的血清也比不上做梦者的“体能”,他们能从城市的一端穿到另一端毫不费力。
又或许,是停滞的时间对他施了魔法,所有感官都被无限延长成纤细的棉线,稀释成一个个微不足道的点。
他走走停停,不时在长椅或者某栋建筑里停留片刻。觉得太安静时甚至哼起了歌——他对音乐并不十分敏感,甚至不记得那调子是他“年轻”的时代的曲子,还是苏醒后他们塞给他、让他去了解的。
已经到了纽约的郊外,Steve还是一点也不疲惫。
他开始好奇Natasha在哪儿,Sam在哪儿,其他的朋友在哪儿。他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无论他们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可以徒步过去找到他们,不费一点力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找到,他们也是静止的,不会和他打招呼和讲笑话。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没有什么寻找的动力…如果他们在做什么滑稽的事情被他抓到倒是不错。
他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
一个郊区的小社区,错落的几栋房屋,狭小简陋的广场和电影院,街上寥寥几个身影。
Steve走到广场中央,阳光柔和并不刺眼,他却有些想念起夜晚,想念漆黑的天空和零落的星辰。他并不偏爱夜晚,但在这样的郊外,他想,一定能比市区看到更多星星。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绕到一栋房屋的背后,茂密的草丛中停着一只热气球。
Steve好奇地睁大眼,靠近。热气球不如远看那样色泽鲜艳,上面灰尘不少,也有点残破了。
他进去查看了一番,没能搞清楚气球是被废弃了,还是只是个展示的玩具。
他点燃燃料,气球缓缓地漂浮了起来。
没有感到空气中的阻力,气球虽然在移动,却也像是静止。
就在此时Steve意识到……或者说本能地认为,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与物体接触。
他熄灭了燃料——它们本来就不多——气球仍继续缓缓上升。
他闭上眼睛。既然一切都是静止的,那么时间也就失去了概念。延长和缩短,都只是从静止的一点挪到另外一点。
他闭着眼,想象着某个温暖的冬日,想象已经过了几万个小时……或许是十年……
他睁开眼,地球蔚蓝的颜色漫溢在视网膜上,巨大的云层漂浮在冰蓝的水面上方,光晕描绘着地平线的边缘。
他微笑,伸手触碰这个完全凝固的世界。他知道只要他想,便可以停留在任何一个水平面,安稳如同睡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但是他没有走出去,而是停留在狭小的、有些残破的热气球内——他还是希望在无尽的空间里保留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信……不该在那儿的,但不知为何在他摸索的时候就出现了,或许那只是他凭记忆捏造的,但也差不了太远,那些信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亲爱的Steve,”信的开头写道,“在下个季节重逢有个好处……”,他逐字逐句地读着,背景是他的星球莹润的蓝光。
有点不好意思承认的是,就算世界完全静止下来,他还是无法在人群中无所顾忌。
但是在这里,在空无一人的宇宙,他终于叹出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在很长或者很短的时间后睁开。热气球又回到了草丛中。
“即使你对葡萄酒的描述十分迷人,”他记得自己在回信里写道,“我也不得不做出如下提醒……”
这是他们无数通信中的一封。那些信件,就像这个静止的世界一样,是他可以随时调出来仔细查看的记忆。
一切都会变淡。那是记忆的天性,也是所有医生和朋友告诉他的。他怀疑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抓着不肯放,一遍一遍地翻出那些发黄的信件,像着魔一样梳理起皱的纸张。
这个时代的人们给他很多很多东西:名誉,关注,或真诚或肤浅的友谊,但不知怎的他还是感觉到匮乏,感到自己拥有的东西那么少……比当初那个矮小的、住在简陋公寓里的穷小子的还少。
“……Steve…那个盘子已经破得像块……上个月我的舅妈刚好给我带了一套……”某个人背对着他在厨房里说。
“谢了,但是我觉得够用。”他回答道,因为他真的这么想,一个有些残破的盘子仍是盘子,仍执行着他们应有的功能;就像他的生活仍是个圆——一个不太完美的,坑坑洼洼的圆。
又一次征兵失败,那个人特地过来,买了不少食材,想帮他缓和一下情绪。
“……我希望我能做点什么……”他听见厨房里的叹气声。
“你已经做了。”他冷静地说。“你在这儿。”
Steve坐在小艇上,在河中心漂浮。他轻巧地避过正在找东西吃的野鸭,它们深色的、湿润的羽毛让他想起那支浸满墨汁的笔。
船停下,他走上岸,开始往回走。
他没再去格外留心路上的行人(这么久也差不多习惯了),恢复了平时的走路姿态。
阳光似乎暗了一些——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是他心里的东西让四周显得昏暗。他越走越快,到家后迅速关上门,靠在门上呼了口气。
这真是让人有些疲惫。不是体力上的,而是这一系列的……静止,让人疲惫的静止。
他想回到卧室,把被子盖在头上睡个大觉,或者是至少停下来给自己泡杯热茶。
Steve感到不安,他感到自己也需要一个停顿——但是他没有,他强迫自己走上前,来到卧室和厨房之间,墙上除了一面挂钟之外空无一物。
忽然,两个房间之间多出了一扇门,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暴风雪轰鸣的声音让他本能地退了半步。
他转身把门关好,以防风雪漏到外面的屋子去。
他挣扎着站直。
习惯之后似乎也没那么吵了,他抹掉一些脸上的雪,缓缓地移动视线。
整个房间都挤满了躁动的、盲目打转的风雪,对于看了一整天(?)静画的他来说十分新奇。
这里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静止的空间,或许因为这里只属于他。
他站在雪里,不一会儿就觉得脸冻麻了。
“Bucky.”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说,声音大体平静。
“……我想念你。”他的话语被卷进风中,撞在雪堆上摔碎。
1945年1月15号对SteveRogers来说是古怪的一天。
失去了爱人的世界,呈现一片凝滞的空白。
大脑似乎停止运作了一会儿。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他无法思考,所有的感官都完全被集中于外界,白色、风声、雪打在脸上的触感,世界清晰得像静止了一样。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不能严格用悲伤来形容。悲伤是那段感觉过去的副作用。
大脑像制作标本切片一样把那个场景保存了下来,封存在这里。这是他最后能触及到的,关于Bucky的遗留物。
“他们老是让我别总想着过去的事……”他在雪中自然自语着。“我自己不愿意……我不想……”
“你觉得有可能吗…?”他忽然问,对着眼前飞舞的白色灰烬。“在已经过去什么多年之后…………你觉得我……?还是我只是太过孤单而怀念过去?”
暴风雪忽然停下来,然后下一个瞬间,一阵呼啸的狂风把他卷起来摔在门上,大雪和冰雹蜂拥砸下,Steve咳嗽着,露出无奈的笑容。
“抱歉,抱歉。”他说。“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沉迷在这里。”
风雪仍然怒吼着,他像是听不到一样轻声说:“我想再在这里呆一会儿……”
他找了个角落,靠着墙坐下来,闭上眼睛。
渐渐已经不觉得冷,雪花像柔软的棉轻轻拂过,融化在他的皮肤上。
等他觉得休息得够了,便站了起来。
他走到风雪的中心,那个不停飘出雪花的地方。随着他的接近那里变得更加不稳定,更多狂乱的雪团出现,来回乱撞,他伸出手去捏住一片,看着它在手中融化,留下泪水一样的痕迹。
“我决定保留这个地方。”他说,声音大部分被风声吞灭。
“我会保留它,下次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再来。”
雪花打着迟疑的卷,就像在犹豫如何衡量他的话。
“不用担心我,”Steve开始慢慢走回门边,“我想通了一件事。”
“实际上,我现在觉得好极了。”
他回到客厅,风雪的声音随着关门声消散,在他转过头去的时候身后只有光滑的墙壁。
他皱眉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过时的款式,用于开启他储存信件的木盒——少量他能从那个时代带过来的东西。
呼吸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寒意,但Steve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感觉好极了。
他觉得精力无比充沛,鼻腔中的空气如此新鲜,朴素的公寓显得温馨趣味。
他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并没有什么非要选择一边的两难抉择;他感到平和,一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平静地听完世界上最悲伤的故事。
“再见,下次见。”他对消失的门说,下一个瞬间他听见树叶轻颤的声音,枫糖色的歌雀扑翅飞走的声音。他抬头看他的老式挂钟,秒针轻巧地扫过一小格,又是一格,平稳地走过一圈中剩下的41秒,然后分针前进一小格。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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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excel(。从1945年1月15日(冬冬掉火车)到2014年1月15日(重逢前的几个月) 一共过了25202天=604848小时=2177452800秒 假设电影时间和事件发生时间同步……
用跟~❤开玩笑的话说,大概是过了20多万部电影(700多万首歌!)的时间~
我查不到掉火车的确切日期 估摸着反正是冬天 就用了今天的日期……
○ 停下的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3分19倒是。。一首歌的曲长
One of my favorite songs of all time, Landslide by Fleetwood Mac
"Well I've been afraid of changing, 'cause I've built my life around you"
(Album Fleetwood Mac, 1975)